嘿嘿,是齐司礼掉在沙发缝里的小猪。

【巍澜】空缺

虐到说不出话了(´╥ω╥`)

豆豆君_:


*一个伪结局后,原作和剧版的设定混在一起,大家看着玩玩就好。


1
赵云澜是被疼醒的。
他有些挣扎地睁眼,被雪白的天花板晃了一下。
浑身上下被裹得像个木乃伊,各种管子连了一身,他觉得难受,忍着疼把呼吸机扯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在床边靠椅上睡着的祝红,转头两人打了个照面。
祝红像是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眼泪哗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还是趴在一边的大庆率先反应过来,也不顾自己还是只猫,奔到门口狂喊:

“你们快进来!醒了!小郭!叫大夫啊!”

这一嗓子似乎是喊炸了锅,门外一阵嘈杂,还有打电话的声音,没过一会,病床边“乌泱”地围满了人。
祝红、大庆、楚恕之、林静,除了白天不能现身的桑赞、汪徵,还有被指使去叫医生的郭长城,特调处的几位主干都到齐了。
大家个个面带倦色,却满脸欣喜。祝红自觉失态地抹掉眼泪,大庆匍匐着,看起来是想扑进赵云澜怀里,又忌惮他浑身是伤,连楚恕之万年僵着的脸上都扯出一抹笑容。

赵云澜懵了,一群人用一种“本以为他死定了竟然真的活过来了”的表情盯着自己,而他完全没有印象这一身的伤是从哪里来,脑子里前后都算清晰,但又好像缺了一块,像一个本来闭合的电路在中间被截断了一样。
他揪着那里的空白不放,脑仁生疼。
“我这是…怎么了?”赵云澜一改平时心知肚明游刃有余的样子,满眼迷茫地看向房间里的各位。
大家本来开心的表情僵了一下,大庆“噌”地窜上床去,压得赵云澜一阵龇牙咧嘴。
“你不是伤了脑子吧!”大庆使劲往前凑,打量着赵云澜,恨不得和对方的脸来个亲密接触,“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你给我滚下去死胖子!嫌我伤得不够重是不是!”赵云澜一把把大庆拍到了地上。
大庆敏捷地翻滚了一下顺利着地,给大家一个“好像没事”的表情。
“大家,大夫来了!”祝红有点担心,还想问点什么,却被郭长城的的喊声给打断了。
医生进来就把大家给撵了出去,剩下赵云澜自己躺在病床上被人摆弄着抬胳膊抬腿,各种检查。


2
一周以后,赵云澜以他不可思议皮糙命硬从奄奄一息迅速恢复了生龙活虎,从此医院的床再也困不住他了,大家只得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大病初愈,赵云澜心情不错,给处里放了一天假,自己开着车往家里去。
他拎着住院时的一点行李哼着歌走到门口,却在开门以后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家里招贼了?

房间称得上是一尘不染,床铺的被单平平整整,被子也叠得像个方块,琳琳琅琅的摆件饰品也都放得错落有致,该在桌子上的东西绝不在床上。赵云澜狐疑地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按颜色、场合、薄厚一件件排着,重点是,一大半衣服并不是自己的——赵云澜确信如果自己穿着这样的条纹西装去办案,说不好有个大开大合的打斗,裤子就得被撕个洞。
赵云澜在屋里晃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厨房也被改造过一遍,而且自己买来从未拆封过的锅碗瓢盆被整齐地码在橱柜里。
冰箱里有肉有菜,虽然菜已经打蔫了;还有几个橙子,赵云澜从不知道自己过得这么健康。
他给大庆打了个电话。
“喂?死猫,我住院的中间,你给家里请过保姆?”
大庆骂他有病,然后挂了电话。
赵云澜依然狐疑地打量四周。
这是田螺姑娘来过了?

赵云澜犹豫了一下,看着比自己脸还干净的床单,最后还是脱了外套坐在了沙发上。把从医院拿回来的包打开,码里面的东西。
换下的衣服被丢在一边,包底是一些零碎,他的钱夹、明鉴表、几根糖、半包烟,还有一条项链。
他登时就移不开眼了。
项链是一根黑色的皮绳,下方坠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亮晶晶的,里面像是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赵云澜恍惚地觉得那火在跳动,像是个什么生命被关在了玻璃罩里。
赵云澜做这行的这么久,整日与阴阳两道打着交道,本来看着这种来路不明,又似乎是有生命物质,他应当是提起十分警惕,可他却偏偏蓦地生出一阵亲昵地感觉。

赵云澜就那样再自然不过地把项链挂在了脖子上,开始捋这些天发生的事。
从他醒来在医院静养的这些日子,特调处众人绘声绘色地和他讲述之前与夜尊的大战,恨不能3D建模个实景来帮他恢复记忆。
快讲述到尾声时,赵云澜突然明朗了一样的:“等,等!最后是不是夜尊被逼得走投无路,引爆自己,我们拼死挤进了通道,回到地面上来了?”
“对对对!”大庆一下激动了,“因为你一定要走最后,被爆炸波及了一些,最后伤成这样。”
大家看着领导一脸恍然终于想起来的样子才松了口气,这要是脑子出什么问题,镇魂令特调处就都没人坐镇了。
说来也奇怪,本来睁眼什么都不记得的赵云澜,在大庆和特调处各位的讲述中,记忆却慢慢与叙述贴合,最后给他一种这样的感觉:
对啊,当时是这样的没错啊,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可他现在回过神来想,这事情的逻辑其实是不太通顺的,卡就卡在夜尊突然的自爆。
他不相信活了万年的鬼王,凝其心血元神豁出去命地那么一爆,连他这么个凡人都没炸死,医院躺了半个月又活蹦乱跳了。
或者再往根源上说,当时他们的争斗,夜尊可以说是单方面压制,四圣都在他的手上,可以说是胜利在即,又是被什么逼得穷途末路?
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手指无意识地捻搓垂在锁骨下的项链,赵云澜只觉得脑海中缺失一块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特调处的各位应该是没有隐瞒,要是骗了他什么,郭长城绝对第一个露馅,然后是大庆、祝红,总之他有自信自己的智商是碾压这帮人人鬼鬼猫猫蛇蛇的。
很明显,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有人布了这样一个谎言的网,把所有人都罩在其中。


3
年关将至,众人每天在处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天好不容易按时下班,赵云澜驱车回家,快到光明路的十字路口时,本应左转向东的他却不由自主将车开到了右转道上,等他反应过来,实线已经不能变道了,他只得顺着路右拐,准备在下个路口调头回来。
他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摸了支烟来抽,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最近太忙,脑子糊涂。
只是他又觉得这道变得莫名其妙,像习惯了一般,好像从前他每一天都会在这个路口右转,往什么地方去一样。
赵云澜自认自己大脑的逻辑思维算得上优秀,不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干脆也没有调头,沿着路开了下去。
一直到他看到龙城大学钟楼的塔尖。
他在校门口踩了刹车,停好,下车,走到门前的一颗电线杆下,站定。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不是受大脑指令,而是习惯使然。
赵云澜就那么傻站在校门口好一会,引来不少路过的女学生的目光,最后还被保安盘问了一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校门前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他的心就像西边的太阳的一样,缓缓地往下落。
当他打算再摸一支烟出来的时候,看到已经空瘪了的烟盒,才怔怔地回到了车上。
脚站久了有些酸痛,这时赵云澜的理性思维才后知后觉地爬了上来——这种无目的的行为简直是愚蠢,赵云澜驱车往家的方向,脑内被搅和成了一团浆糊。
但精明如他,已经确信了自己和周围人的记忆确实存在一个空缺,只是对于如何填补,他着实毫无头绪。


4
一连几天忙得头昏脑胀,这些天赵云澜已经把自己怀疑的记忆空缺抛在脑后了,只是每晚躺在床上时,摸到胸前的吊坠,才有时间在脑子里揣摩一阵。可往往是思前想后没有结果,又被疲倦拖累得很快睡着了。
这些日子工作忙,酒局也多。饭桌上大家忙着我敬你你回我,一桌的饭菜根本动不了几口。赵云澜一天午饭晚饭几乎全在应酬中度过,最终进到胃里的米却连三两都不到,只是他的胃像是反应迟钝一样,也没觉得太饿。
晚上赵云澜一身酒气地进屋,把自己摔在床上,觉得胃有抽痛的征兆,他爬起来摸了几片药,就着水龙头里的水就咽了。
冷水一进肚子,竟激起了阔别他多日的饥饿感,天气太冷赵云澜不愿意出门,拿出手机翻着外卖,可菜单上玲琅满目的菜式却完全提不起他的食欲。
他把手机放下,突然很想喝粥。
是那种,有时是甜的,里面会有南瓜或是银耳;有时是咸的,放些鱼片或者瘦肉;刚出锅的,端上来之前,甜粥就加些糖桂花或是百合,咸的就撒一小撮葱花……他想不起在哪里喝过这样的粥,好像一碗下去,胃一下子就不会痛了。

赵云澜自认自己这样生活不着边际地过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哪一次因为胃痛喝不上粥而感觉委屈。
好像本来当他胃痛时,就一定有一碗粥的。

可他印象里,每一次的都是他缩在床上没什么东西可吃,就两粒药片埋头睡一觉,第二天也就缓过来了。
这时赵云澜不可置信地发现自己竟然鼻子发酸,没皮没脸惯了的他脸上不由有些发烫——这既不像一个男人,更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单身糙汉。他马上神经质地环顾了房间一周,确认不会被人看到这么丢脸的一幕,接着亏心一般地裹起被子,把头都埋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5
赵云澜一早醒来,胃是不痛了,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他洗漱好准备去特调处,关门的中间,却不由地瞟了对面的房门一眼。
虽说在龙城这样的城市里,住在这样公寓里的人数都数不来,大家各自繁忙奔波,邻里也不是很熟。可赵云澜职业使然,多少都记得这一层邻居的面孔——唯独自己的对门,他自己搜寻了从前至今的记忆,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屋子的主人出现过。
龙城寸土寸金,这屋子如果没租出去,早该有人来问个不停了,显然这房子是有人在租的。可从赵云澜每天不论是早起晚起,按时下班或是应酬晚归,没有一次遇到过对面的主人。
不过他对别人的生活起居着实没有兴趣,这个疑问在脑子里一晃也就过去了,处理压了很多事情,他决定尽职点先去上班。
下楼开车,从兜里拿车钥匙的时候,钥匙串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赵云澜弯腰去捡,这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钥匙串上,似乎是多了一把钥匙。
这些天回家,要么摸黑,要么烂醉,生活大条如他竟然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他反复数了两遍,确信这把钥匙是多出来的——竟然和他的家门钥匙长得一样,上面贴了一块白胶布,大概是用作区分;上面凹凸的纹路不同,提醒他这是把别人家门的钥匙。
为什么在自己的钥匙串上?赵云澜有点奇怪,他实在没印象自己的前任前前任再往前到第一任男女朋友,有谁留过自家钥匙给自己。
这时,对面邻居家房门的影子适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太扯了,赵云澜心想,但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他还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比如有时候办案,他直觉这案子是鬼做的,最终会发现绝不是人做的。
赵云澜脑子里神游着,把钥匙收好,决定晚上下班回来一探究竟。

下班后赵云澜先回了家,在阳台凸出的拐角看向对面的屋子,没有开灯,就换了双软底鞋,到了邻居家门口。
就这么进别人房间是不太礼貌,可谁让我有钥匙呢?有钥匙就不算私闯民宅;就算是私闯又怎么样,我可是警察。赵云澜没皮没脸地想着,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妈的,还真开了。
赵云澜又一次对自己的直觉佩服得五体投地。

房间里漆黑一片,虽然知道这屋子里八成是没人,但赵云澜还是没明目张胆到上去就开灯。他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了房间一圈,干净整洁,看起来就是间普通的住宅。
他嗅到房间中弥漫着很轻的淡香,温度似是比外面低上许多,像是少了些人气一样。但赵云澜却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心尖涌上一阵温热。
这时赵云澜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暖意,房间里的冰冷让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他拉开衣领看了看,竟然是胸口的吊坠。
他的手按在吊坠上,在屋子里随意走了走,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衣柜里挂着的几套西装,和突兀出现在自家衣柜中的风格倒是有些接近。
没有什么发现,赵云澜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胸前的吊坠依然有温度,可他却没有想起什么的征兆。
赵云澜不知道怎么,即使是私闯进来,但他现在就是不想走了。他甚至想坐在这里,等屋子的主人回来发现他,然后他就可以好好地问上几句。
不知道在黑暗中过了多久,赵云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觉天明,赵云澜似乎是做了些细细碎碎的梦,记不清楚,连不起来。梦里好像有个身材颀长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即使只是单单站在那里,也让人感觉温和又端方。他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一个宝贵的画面。
屋子的主人依然没有回来,赵云澜心里很空,不知是因为眼前的现状,还是之前的梦。
离开时,赵云澜看到被自己弄皱的沙发垫,有些笨手笨脚地把把它捋直,又把靠枕摆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间让他很亲切,很温暖,可他不想再来了。
这个房间也让他很孤单。


6
赵云澜最近胃病反反复复,他的一天像是成了一张循环播放的GIF图片,起床—上班—应酬—喝酒—胃痛—睡觉,隔天上演,绝无推迟。
这天清早赵云澜不到六点就接到汪徵电话,说是有份文件急着签字,她马上就天亮下班,能不能麻烦他跑一下。
赵云澜顶着鸡窝一样的乱发忍着即将咆哮的心情匆匆洗漱打算出发。
只是人一倒霉意外就接二连三,当他走到楼下车库,几次启动车都没成功时才想起,车子前天就没油了,昨天出去喝酒没开车,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可怜的赵处长头天晚上才饱受胃痛折磨,现在去上班连个代步工具都没了,他只得打了个车往单位去。

签字一分钟,完事了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赵云澜盖了张报纸就窝在办公室睡着了,没想到一上午也没接到什么电话,这一觉睡到了午饭过后。
半下午的时候林静嘴馋要叫外卖,众人一下子无心工作,全都跑来凑单,最后硬是把一个下午茶吃成了豪华宴席——办公室中间的长桌被堆满食物,赵云澜循着香气过来胡吃海塞一番,摊在了沙发上。
吃得太饱,下班时也就拒绝了小郭开车送他回去的邀请,他想着步行回去消消食。
从光明路4号到他家小区并没有太远,不开车时赵云澜熟悉两处之间所有的窄路小巷,而当赵云澜走在这条应当是走了无数遍的街上时,心底好像突然空了空,紧接着涌上一阵突兀的陌生感。
说是陌生也不尽然,周围的店铺他都熟悉得很,甚至能说出在再多远会有个垃圾箱在路边……这种感觉,倒很像是孤独。
好像应当有另一个人走在他身边一样。

赵云澜的头突然开始发疼,他快走了几步到前面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想缓一口气。
可他坐在那长椅上,一只手就不自觉地抬起来,像是要揽住什么人的肩膀。
手上落了空,但这一个动作却让赵云澜的心猛地提起,他觉得自己好像拽到了记忆中缺失的那一块的边角。他还想着抓住点什么,头痛却猛然剧烈,不似普通的病痛,而是连带着身体或者是魂魄都缺了一块的疼。冷汗瞬间布了满头,连带着视线都变得泛白。
赵云澜一歪头,就这么毫无形象地晕在了当街。
他最后一点意识,是感觉到胸前的吊坠在发热,有些灼人。


7
赵云澜再醒过来,本来下班的特调处各位正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医院扛。
“卧槽,你们干嘛!”赵云澜被一干人送诊病危人员的神色吓了一跳,“放下来!老子好好的!”
大家也是斗胆忤逆领导,全没搭理他,最终赵云澜还是被扣在医院做了一大串检查,还拍了个脑CT。
“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奇怪,这都是你几次晕倒了,现在也没有圣器了,你怎么回事?”林静翻着手上的检查报告,狐疑地抬头,“领导,你是不是有点虚啊?”
“滚蛋,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解裤腰带让你试试我虚不虚!”赵云澜脸黑得像锅底一样,狠狠踹了林静一脚。

在赵云澜恨不得以死明志的不配合下,大家放弃了劝他在医院留观,小郭开车把他送回了家。
他去洗澡,大庆就蹲在浴缸旁边。
“你干什么?”赵云澜一边把衣服甩掉一边问,大庆不喜欢呆在浴室,水汽太多会让它的毛湿哒哒的。
大庆:“我怕你再晕一次,就淹死了。”
赵云澜的白眼快翻到后脑勺去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员工心里英明神武的形象变成了一个频繁晕倒的小白菜。
他赶大庆出去,大庆赖着不走。一个奔三的大男人和一只一万多岁的猫像小学生掐架一样斗了几个回合,最后还是赵云澜以“那我洗淋浴你出去呆着,我有事随时叫你”为妥协,把大庆哄了出去。
然而说是洗淋浴,大庆前脚出去,后脚赵云澜就躺进蓄满水的浴缸里。
手里不停捻搓着胸前的挂坠。

大庆是只猫,有时对人的心思不会太敏感,但凡敏感一点他肯定可以察觉到——赵云澜这么努力赶他出去是很不对劲的。
不管大庆能不能化形,化出来的少年多好看,在赵云澜心中,它始终是自己的猫。哪家主子会如此在意自己洗澡被不被自家猫看到?没道理的事。
他撵大庆出去,是想好好研究研究这条来历不明的项链。
今天晕倒之前,赵云澜记得自己头痛欲裂,胸前这颗坠子在发烫——他把项链解了下来,仔细打量着里面那似是火焰的光亮。
头一直有一丝微妙的疼痛,连同身体好像有些发空,缺了什么东西一样。赵云澜坐在浴缸里,不由自主地直了直身子,倒是真有点担心大庆一语成谶。晕在这里淹死,真是枉他镇魂令主一世英名。
他仔细摸了摸珠子的壁面,没有热感,可那团火却兀地亮了一下,这给赵云澜一种感觉,这珠子里的火,在被自己触碰时,会很“开心”。
赵云澜跟着心里的感觉,手指反复摩挲着珠子的壁面,里面的一团火焰登时像是撒了欢一样,奋力地跳跃着。
赵云澜只觉得,这东西要从珠子里跳出来了。
要是真是个精啊鬼啊怪啊的可怎么办?这光着身子在浴室里,连张符都没有,自己总不能一口吞了它吧?
想到这里赵云澜清明惯了的大脑突然就卡了壳,竟然鬼使神差地将珠子凑近嘴唇,蹭了一下。
而下一刻,那团火竟然真的挣破了珠壁,“噌”地窜了出来。
赵云澜还来不及反应,那东西就电光石火地向着他的左肩直冲而去,霎时间赵云澜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兀地感觉肩上沉重,他听到了山川恢弘、流水潺潺,像是站在高地,淡漠又眷恋地俯瞰世间万象,沧海桑田。万年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炸裂开来,他却没有被这庞大的信息给冲昏了神志,只是觉得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归还回来一样。

他看到一个自人方少年时就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子,像一团幽冥深处的火,连焰心都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色,似是一旦炸裂,就能吞噬一方天地。
他看到那个少年极力压抑着身上不安窜动的火焰,把一切血腥和嗜杀都圈进一个壳里,克制至深,断骨流血,却从未听他喊疼。
只是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那或杀戮或克制都不曾晃动半分的身形会微微颤抖,焰心像是燃起了一团火苗,美到胜过世间一切的光亮。
他又看到自己的一世又一世,生生世世,他从未逾越半步与自己相见,只是那双静则水波流转,动则言语万千的双眼,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影。

赵云澜的脑海中,响起了自己不知多少年前的声音:
“这世间,山海相连,巍巍高山绵亘不绝,不如你就叫……”

“沈巍。”
赵云澜颤抖地喊出了那个沉寂在空缺中的名字。

8
夜尊集齐四圣,除了沈巍,已经没人能制止得了他了。
而沈巍没有能力压制四圣齐全又同为鬼王的对手,唯一的方法,也只剩下一个同归于尽。
他在最后的时间,靠着吊坠中昆仑魂火的力量,封住了赵云澜的记忆,也切断了长生晷将他们绑在一起,同生共死的联系。

脑海中的白光渐渐散去了,赵云澜却感觉自己站在虚空之中。
他下意识地四顾寻找,直到身后人叫了他的名字。
“…云澜?”

赵云澜一瞬间的表情险些溃不成军,他几乎是冲过去想抱住那人,双臂却揽到了虚空。
“对不起…”沈巍实在不忍看那一刻赵云澜眼底的难过,他有些磕绊着安慰,“对不起…云澜,我…我也很想抱你…”
“跟我回去。”赵云澜红着眼睛,没有流泪,但是嗓子像是哭哑了一般,险些让沈巍没听出来。
“…对不起…云澜…”
只是眨眼的时间,沈巍已经说了三次对不起,赵云澜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要崩断了,他突然吼了出来,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你不要一直道歉!你对不起我什么?!你有什么可对不起!”
极少见赵云澜发火的沈巍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刻意说反话,以为他是在质问自己,就小心地回答:“我…不知道,魂火的归位会让你的记忆回来。本该…本该,没有人记得我…”
沈巍眼睁睁看着赵云澜在自己的解释下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红着的双眼已经雾气聚拢,便更加慌乱了。
“…我,我当时想,我和夜尊同归于………我只是想…那魂火能保你在余波中的安全。”沈巍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嗫嚅一般。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赵云澜气极,一嗓子喊出,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他也无暇去擦。
这下沈巍彻底乱了阵脚,他有些犹豫地抬手,见赵云澜没有躲开,就想帮他把眼泪擦掉,却发现触摸不到对方,只好无措地安慰:“你别哭,是我不好,或许我最开始就不应该把那个吊坠留给你……不,我最开始,就不该见你,不该在你身边的。这样你现在也会好过一点。”
赵云澜只觉得气血上翻,冲得他脑子嗡嗡直响,头疼得紧,他简直怀疑沈巍在故意说这些话来气他。
赵云澜发火,是因为对方根本没有把他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他随随便便做了决定,随随便便违了誓约,随随便便消除别人的记忆,随随便便留自己一人独活。
而沈巍只是一直在愧疚,如果当时能做得再好一点,不被他发现,不被他知道就好了。
赵云澜只是恨不能剖开对方的心,把里面的赵云澜都拿出来,多装一些沈巍进去。

“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你和我回去。”赵云澜眼睛发疼,“回去我再好好和你算账。”
“对…”沈巍开口又要道歉,却怕赵云澜生气似的,硬生生把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有想到。可能是我死前,最后一丝意识被你的魂火带了出来。”
“你胡说什么!”赵云澜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慌乱地想拉住他,却又一把抓在了虚空。
沈巍走上前,虽然触碰不到,但还是拢住赵云澜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接着在他耳边嘱咐着:
“云澜,你…之后工作时要注意安全,不要总是只身犯险,多依赖你的同事一些。烟少抽一点,糖不要吃太多,应酬尽量多推一些。三餐都要按时吃,只是别吃太咸太油腻,不要生冷不忌;多吃点蔬菜,水果也要多吃。胃疼了及时吃药,疼得时候喝点粥养一养。冬天不要犯懒不穿袜子,脚上穴位多,保护好了才不会体寒…”
“我就要自己一个人。”赵云澜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怄气一样地打断他,“除非你和我回去!有你保护我才没有危险。你要是就这么走,我不会原谅你,你信不信我能一整天不吃饭,然后一天抽两包烟,喝几顿酒!你和我回去,我…”
“我胃疼了…”
“我想喝你熬的粥。”
“…和我回家吧…”
赵云澜闭着眼睛,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到最后,他浑身都在颤抖。

沈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即使他是一团虚空,也知道自己肩膀上洒了不少泪水了,他安慰一样地拍着赵云澜的后背,听着他哑着嗓子喃喃,只觉得心都被揉成了一团,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蓄满了眼眶。
“我真的还有很多话想嘱咐你,不过我撑不了太久了,对不起,云澜。”沈巍难过地,真心实意地抱歉着,好像比起即将消散本身,他更在意赵云澜会因为自己的消散而痛苦,“可能要走了,对不起。”

“我本来不信天命,可我现在真的很感激上天。”沈巍扶着赵云澜的肩膀,使彼此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他扬着嘴角微笑,像是平时每一次被赵云澜逗笑时那样,只是一侧的眼泪终于没能挂住,滑落下来。
沈巍眼角还挂着来不及擦去地泪珠,却突然好像紧张起来一样。有些犹豫,又似是有些羞赧,最后还是捧住赵云澜的脸颊,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能最后见你一次,云澜,我没有遗憾了。”

接着他的身影越来越稀薄,直到消散。

赵云澜从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哭成这个样子。
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9
大庆在浴室门口趴着,水声已经停了很久,却迟迟不见赵云澜出来。
它突然就疑神疑鬼起来,想着赵云澜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没来得及喊它。它抓了抓门,里面也没有回应。
大庆有点急了。
“赵云澜!”
大庆猛地撞开门,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发现对方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
他的手维持着想要抓住什么的动作,在空荡的浴室中显得有些诡异。
大庆这才注意到赵云澜的脸。
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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